有颗土豆君。

我本是卧龙岗扯淡的人

【高绿】《不必追》(土豆生贺)

谢谢。

杰克&海德:

给我亲爱的土豆的提前了2个月的生贺。2月5日的时候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哦。
真的是……耗尽了我时间的一篇。
是he哦he哦!
虽然未见得真的能he到欣喜,但这就是我想表达的高绿的he了。
没有困扰的生活不叫生活,没有不安的爱情算不上爱情。
虽然一直默默的萌着高绿之间平平淡淡安定的老夫老妻感,但我更喜欢去写他们安定下来之前的故事。
嗯这是他们安定下来之前的故事。
之前写了和哥的不安,于是这次转战翠翠的。
自己在写的时候就觉得啊啊如果他真的这么不安了该多可爱啊!【沉稳地。
其实融了我自己的一点感受和体验进去,“不必追”是我的一个泪点,本来想写成催泪弹be的但想想我要一生治理治愈土豆的誓言果然还是全部推翻重来。
“追”是爱的一个必经过程,“不必追”则是抵达爱的彼岸。
因为土豆喜欢高绿青黄外加二黄翠翠闺蜜设定所以我可是竭尽所能地把所有能想到的元素都融在一起努力地hehehe!
不能适时的生日祝贺,但如果看到最后你能会心地笑一下就太好了w
可是我自己写的超级泪目这是怎么回事啊【。
未来的生日快乐~今后也一直致力于治愈你~
想说的话都在文里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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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绿间真太郎渐渐地、渐渐地明白,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会默默地、默默地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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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黄濑的电话时,绿间正端着热腾腾的小豆汤在播放晚间占卜的电视机前站定。
突然茶几玻璃嗡嗡作响,上面的手机随音乐节奏扭动起来,一闪一闪的屏幕上,比着剪刀手的黄濑有着一脸灿烂的笑容。
本想速战速决让对方快点收线,好安心收看节目,谁知那边元气满满一口一句“小绿间”活泼得好像岁月不曾在身上流逝的黄濑下一句会是请他喝酒的邀约。
绿间愣了愣,关掉了电视。
然后他们的对话化为抽离空气一样的沉默。
有着可怜的“一杯倒”酒量和醉后会抱着大堂柱子倒背九九乘法表的酒品,黄濑是出了名的不喝酒。成为模特后他也算半个名人,就绿间所知他应酬很多,却常以不胜酒力推辞。
然而今天他主动邀请自己喝酒,恐怕是憋了一肚子委屈无处抱怨。
两边都静默下来的背景音里,黄濑微弱而清晰的声音凝结成颗粒,一字一字,清楚地落进绿间的耳廓。
见面再说嘛。
感知到刻意强加的元气,绿间张张嘴除了“好”竟不知再回些什么。
而后黄濑第一次在和绿间的通话中自觉挂断电话。
手机屏幕闪了一秒就暗下去,黄濑锁在屏中的笑容就这样被淹没在黑暗里。绿间看着看着,没来由地觉得刚才的黄濑,有点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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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每个冬天,都像是要把寒气灌进骨头里那样,用尽所有力气削尖了风,任你穿得再暖,都逃不过凉意。
从车站不过几分钟路程,绿间穿得并不薄,但整个人都被十二月的风吹透。
目的地是一家小却有生活味道的酒馆。拉开门后关东煮的香气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黄濑坐在靠里的位置,背对着绿间。
看到他手边整齐排列的小酒杯,绿间明白这家伙应该已经醉得差不多。最初就料到自己是个倾听的角色,而并非真正要陪他不醉不归,早就知道是一连串的麻烦,但他还是站在这里了。
不过能容纳十几个人的店面,装修不起眼位置还很偏远,平日里金光闪闪的黄濑和它实在不相称,但今天绿间却莫名感觉,黄濑像原本就属于这里一样自然地融入。
从未看到他沉默的背影,如今切实摆在眼前,才觉得他也和其他人一样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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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像电话里说好的那样见面就一字不落地告诉绿间前因后果,黄濑只是在绿间的注视下一点点喝着。关东煮的热气散了淡了,他的筷子还是没有动过。
绿间也并不问,谂知黄濑性格的他也拿一个酒盅陪黄濑慢慢喝。
很快黄濑就绷不住了,他嘟嘟囔囔地冲绿间打开了话匣子。
小绿间你都不问我……
绿间放下杯子,淡淡道,说吧。
意识还算清晰的黄濑看着绿间带点无奈却依然自如的侧脸,又想起喝得乱七八糟的自己,这鲜明的对比让他心头一酸,像切了洋葱一样快要流下泪来。
黄濑抹一把脸,想给绿间一个往常那样毫无破绽的笑容,但实施后才发觉演技的蹩脚。伴随僵硬苦笑问出的那句“小绿间你追逐过吗”,竟然很没出息地有哽咽的味道。
绿间知道黄濑说的是他和青峰之间的纠葛,然而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他脑中自动生成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高尾和成。
接着黄濑就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他的糟心事,一句又一句,但他不说“小青峰”,说“那个人”,绿间越听,竟越感同身受。
黄濑彻底喝倒之前烂泥一样瘫成个毫无帅气可言的姿势,下巴架在桌面支撑着全身重量,他耍赖一样拍着桌子不停地重复“小绿间你追逐过吗”这个问题,但似乎目的又不在于得到绿间的回复,绿间知道,其实他来来回回想表达的是——小绿间你懂不懂那种痛啊。
绿间想回答他的时候,他已经抱着鹿儿岛的酒瓶呼呼地睡了,嘴里不时小声地叽咕着。绿间拿了自己的围巾展开给他盖上,没刻意去听他句句不离青峰的梦话。
小绿间你追逐过吗。
仿佛笃定他不懂似地,叫他出来但却不知要怎么和他敞开心胸聊自己的伤痛。
绿间知道,黄濑觉得自己不会懂。
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他和黄濑都还是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在长个子的高中生的时候,还在为比赛中比对方多进一个球暗自欢欣鼓舞的时候,黄濑看着高尾为了买小豆汤远去的背影“啧啧”地说道,真好啊,小绿间你被追逐着呢。
那个充满歆羡的咋舌声,让当时一言不发的绿间有点心疼。
从那时开始,黄濑就把绿间定位为被追逐的人,像青峰一样,只会默默留一个背影给追逐者,就好像因为自己是幸福的,所以并不了解他们的苦痛。
绿间想着想着就有点生气,从黄濑怀里抽出剩下的半瓶酒,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并不是生黄濑的气,按他以往喝高的表现,就黄濑算一边土下座一边给他大念《我有一个梦想》,他也能坦然接受。
只是有点责怪当初的自己,什么都不懂的绿间真太郎,完全不知道喜欢上高尾后自己的未来有多辛苦,自顾自地觉得是被追逐的,结果失足掉落在名为高尾和成的泥沼里。
怎么会没追逐过呢。
他一直在苦苦追逐着的,不就是高尾和成吗。
一口灌下去,鹿儿岛的酒有点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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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一眼就能看明青峰黄濑谁是倒贴不同,他和高尾的故事走向有点像反转剧。
大幕在秀德拉开。
有过初中的经验,绿间大概知道高中刚开学自己冷冽得不近人情的本性还没有暴露之前,会有几个搭讪的家伙。然而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些家伙当中会有一个降落后不曾飞离的笨蛋。
高尾和成,矮他一头骨子里却带着他没有的从容,谂知如何接近又如何在他身边停留。
开始时觉得高尾有点黄濑的影子,缠人又不听他讲话,极少数的时候烦得他想一拳下去送自己一份永远的清静。有初中和黄濑交流的经验,他还是有点自信能了解高尾的。但后来相处得久了,便慢慢察觉到这两人天差地别的不同。
高尾身上永远有一种叫做收放自如的东西,和偶尔会因青峰惊慌失措的黄濑不同,在他身上似乎找不到破绽。对喜欢或是不喜欢的人,他都能给予撑场面的笑容,策划适合的对话,人际交往对他来说简单得像答一张英语卷子。
绿间则完全不同,他不善于广开人脉且为人处事有过于明显的倒向性,喜欢和讨厌之间隔了一层天堑般迥乎不同,说是差别对待似乎也无可厚非。
不擅长与人交往,更没打算和这样完全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有太多交集,但命运弄人,那个愿意待在他身边赖着不走,看穿了他的一举一动还无限包容的人,偏偏就是高尾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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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起来之后,绿间表面上依然安然地接受他的关怀他的自来熟,但静下来也会认真思考。
到底是什么让他甘愿拉着黄濑都嫌蠢的板车,风雨兼程雷打不动地做没有薪水还常常挨骂的车夫?
到底是什么让他情愿和心口不一的自己在揭穿不揭穿之间游刃有余地周旋,乐此不疲?
……
问题太多,思绪太少。
对答案的寻求像水中捞月,再多近在咫尺的欣喜,下一刻也将随着破碎的图形回归原点。
再一次,再一次。
结合高尾无良玩笑滋生的一点点人之常情的猜测,也在疲惫中渐渐怠倦。
即使注视着高尾心灵的窗户,也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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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濑说过,憧憬最痛。
从前绿间不懂。明明是像朝阳一样会引领着自己更加积极前行的东西,为何会痛。
然后在桐皇对海常的一战中全数领略。
曾经勾肩搭背无时无刻不走在去球场one on one道路上的两个人,如今穿着两种颜色的队服。目的依然是竞胜,但进球后挂着灿烂笑脸嘲弄对方逊爆了的场景,毋庸置疑已成为一种不可能。
青峰说,胜者能对败者说的话,一句都没有。
站不起来的黄濑被比他矮很多的队友搀扶着下场,他的高傲他的憧憬,在那一刻消失殆尽。
绿间茫然地站在那里,突然就开始害怕,憧憬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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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菲定律说,面包掉了,着地的一定是涂满黄油的那面。
真正让绿间明白它的神奇的,是宫地的一个无心之问。
那天轮绿间打扫球场,将满地的篮球放回车中锁好后回到更衣室,没来得及推门便听见宫地吐槽高尾对自己的惟命是从。
真是的那家伙又别扭又古怪哪里好了。
高尾收拾着柜子看见巨大的信乐烧后扑哧地笑了出来,我说前辈,这可是憧憬啊。
绿间推门的手僵住,脑海中巨大的蜂鸣慢慢地淹没外界的声音。记忆中黄濑站不起身那一幕又一次、又一次袭击了他。
这可是憧憬啊。
似乎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了。
在沙漠中向着绿洲步履蹒跚地行走很久,抵达后才发现是光的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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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间很多次都想问问青峰,会不会害怕。
由仰望而诞生的憧憬,只要对方抵达了那个高度,便自然而然地消失了仰望的价值。
习惯了被憧憬,一旦失去,那些落寞感,该怎么去承受。
然而他和青峰的关系并未熟到可以问出这种问题,所以到底是憧憬者更痛一点,还是被憧憬者更痛一点,高中三年,都没有人给他答案。
其实绿间真太郎是一个不屑插手他人生活、在外人看来有些孤冷的人,但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却执着地探寻了很久。
就像昂首挺胸时刻舒展颀长脖颈的天鹅垂首望向水面是为了确认光洁的羽毛是否沾染污渍一般,一向冷静的绿间真太郎此次慌乱的原因无非是,他心底有那么一点点担忧,一点点动摇。
惯性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就像清晨一直按时停在门口的板车突然某天等了很久也不曾出现,就像校园饮料贩卖机里投下硬币就可源源不断滚出的小豆汤某天显示着“售罄”的字样,就像满怀信心出手的三分并未像预测的那样亲吻篮筐……
从来都不曾对天命有疑虑的绿间真太郎,从那之后,开始对未来,怀有那么一点点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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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濑还说,小绿间你一想到小高尾就心神不宁这就叫做喜欢啦喜欢,懂不懂不?
绿间用力推开他凑过来金毛犬一样的大脑袋,顺带补一句去死。
黄濑假意“嘤嘤嘤小绿间你好过分”之后就看着独自思考而耳根发红的绿间笑开了。
他离开的时候带着有点落寞的笑容,他说,小绿间,追逐和憧憬可都是很辛苦的哦,一不小心就会破碎了。稍微坦率一点嘛。
——一不小心就会破碎了。
绿间知道,他想说的又是青峰。然而绿间脑子里想的还是高尾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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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间一直说黄濑蠢死了,但不可否认他有那么点真知灼见。
至少以身试法比纸上谈兵来得有说服力。
球场上笠松扶着黄濑一步步背离站在那里岿然不动的青峰的场面那么真实,让绿间再多的想辩驳,都变得苍白无力。
像放飞一只风筝,在广袤的天空飞得很高很高,期待它飞得更高的同时担心线的脆弱。
然后不得不承认,他这担忧大概就是所谓的喜欢的副产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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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开始的交往,莫名其妙得让绿间一头雾水。
就好像突然心照不宣地承认对方,允许对方永久留在身边了。
至于这鬼使神差的转折点究竟在哪里,绿间坐在板车里握着小豆汤回忆了很久,都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没有答案。没有答案。
似乎从遇见高尾和成开始,本该清清楚楚非对即错的生活突然就模糊起来了。很多原来没有的疑虑,也从一件件小事,一个个小动作的暗缝中生长出来。
爱使人焦虑,使人疲惫,使人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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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对憧憬的不安,还可以在球场上完美进球后高尾响亮的口哨和呐喊声中消弭。
高尾热情得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只要坚持着成为绿间真太郎,憧憬破碎那日的到来,便遥遥无期。
后来新生的不安像雨后春笋一样一个一个地探头,拔节疯长的声音比他投球的速度还要快,比明月西沉的速度还要快,比时光的流逝还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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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尾进入他的房间从书柜上拿下一张古典乐CD的时候,调侃道小真你喜欢这样的东西啊,还真是个老头子呢。
接着他掀开钢琴盖子说,小真为我弹一曲吧。
弹到一半的时候绿间看见他倚着兔子玩偶睡着了。
绿间轻轻放下钢琴盖子,没有告诉高尾这首曲子叫《水边的阿芙丽娜》,虽然只有简单往复的旋律,但却是一首写给爱人的乐诗。
高尾喜欢的是绿间听来头都会痛的的摇滚,打击乐的声音吵闹得他心慌。
陪他去过一次某个乐队的演出,在荧光棒的海洋中昏头转向,用尽全力去理解却完全不懂这种喧闹美好在哪里。
最后被退场的人流挤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着急的高尾带着一头大汗从远处拨开人挪过来的时候,绿间静静地看着远处他的面容,第一次感受到球场上黄濑的无力感。
明明感觉你奔赴了万水千山而来,但我们依旧很遥远。
除了篮球除了憧憬,他们之间还剩了什么可以用来共同怀缅。
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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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们毕业的时候,秀德队全员如数到齐,木村拍着高尾和绿间的肩膀高兴地说我们终于要解放了啊。
宫地在一边笑,然后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他转过头去掩饰脸上的泪,把只有第三位的奖杯塞到高尾手里骂他,你小子当了队长给我加油啊,来年秀德一定要做日本第一。
大坪悄悄拍了拍宫地的背,他说,我们已经是日本第一啦,日本第一团结的球队。
那时绿间突然就明白宫地在哭什么。
并不是他们没有抵达那个梦想彼岸的遗憾,也不是逃离试题苦海的喜极而泣,让宫地真正想哭的是,他们五个人之间唯一的联系,断了。
在不同年级不同班级为着不同的未来奋斗拼搏着五人,唯一的共通之处就是那颗圆滚滚的篮球,是更衣室里汗水都浸湿了空气的味道,是球场上鞋底与地板摩擦的声音。
现在这些都随着他们的各自东西而消失了。
秀德的未来会有新的队员,休息室的衣柜也会有新的主人。
属于他们五个的篮球也已经被时光掩埋在记忆深处。
只剩了无力的回忆,和一个不完美的奖杯。
过了一会儿宫地转过头来对高尾说,秀德就拜托你了。
高尾点点头,走上前伸出手拉着泣不成声的宫地的手碰了个拳。他说前辈你放心吧,有我和小真,秀德明年一定是日本第一。
那个平日暴戾的宫地情志,最后还是在高尾和绿间的目送下以最平静最平凡的方式离开了秀德,没有日本第一的荣光为他送别,也没有割舍不断的羁绊让他安心。
绿间看着看着,就像看到自己和高尾的未来。
属于6号和10号的羁绊永远活在球场上。
但属于绿间真太郎和高尾合成的羁绊,又要到哪里去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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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的关系,总要有一种牵绊来维护。
很多很多时候,绿间觉得他和高尾,像来自异次元一样,除了共同守候着这一片球场和一起抬头仰望同一个篮筐,他们所要抵达的彼方,有如天涯海角般不同。
于是他很害怕走出秀德。
就像黄濑当时很害怕离开帝光。
绿间记得黄濑偷偷问他,小绿间你高中去哪里呀。
绿间报上秀德的名字后,黄濑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好一阵,他说要是大家都留在帝光多好啊。这样我就能接着借小绿间你的滚滚铅笔了。
真轮到自己要离开秀德的时候,绿间才知道,黄濑想要的,并不是滚滚铅笔那样的东西。让黄濑怅然若失的是,他追逐这么久的青峰,就要到他追不到的地方去了。
绿间也对高尾说,要是一直留在秀德就好了,这样我可以一直借你滚滚铅笔用的说。
高尾笑得快要趴到地下。他说小真你啊,真的到考试的时候又不借我呢。到底是怎样嘛。
绿间心底默默认同了他一下。
他也觉得自己很麻烦。
想看看自己和高尾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却又不敢去面对或许会分道扬镳的将来。
简直愚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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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绿间念的是东大的外科医学,高尾在京都念了个工商管理。
在电话里报出志愿的时候绿间心想,很符合高尾。但学校名字的前两字一出,绿间心里“咯噔”了一声。
京都。
本以为高尾会在东京上学,结果意料之外地,去往了另外一个城市。
虽说乘坐新干线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到达,但距离带给他的不安,又多了一点。
大一前的那个暑假,高尾把板车推回了绿间的院子里。
抱歉啊小真,这个先寄放在这里好不好。我老妈希望和美也到京都上学,所以马上要全家搬到京都。以后每隔一周才会回来看你,不要感到寂寞哦。
高尾把板车停在院子深处后,翻过绿间的手把钥匙轻放在他的掌心。绿间自始至终看着这一切,很想叫他别走。
然而绿间真太郎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他最后说出口的还是“这么说我终于清静了”。
无视身后高尾拉长声音的发出“小真好过分”的抗议,绿间进入玄关锁上了大门。
板车的钥匙小小的一个,使用得久了都磨损得失去最初的光泽,就这样安静地躺在绿间掌心,冰冰凉凉的。
一想到再也看不见它在高尾食指上忽悠忽悠地打转,还真的觉得有点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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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高尾上新干线那天,之前说“才不会送你”的绿间还是去了。
高尾坐在车厢里隔着玻璃冲他微笑,说最喜欢小真了。但玻璃那么厚隔音那么好,即使猜中他的话,绿间看到的也只是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简直像演哑剧一样悲伤。
高尾看着绿间茫然的表情就低头敲了一条短信给他。
手机震两下之后高尾的语气跃然屏上。
小真,要想我哦。
只是绿间愣愣神的时间,车就开了。车开动后很快消失在视野里,开始时绿间不自觉地跟着走了几步后来就渐渐被列车甩远了。
当时绿间握着板车的钥匙,呆呆地站在那里思绪放空了很久。
从喜欢高尾开始,高尾就默默给他一种感觉。
就像这列新干线一样。
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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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后,高尾搬回东京。
死皮赖脸地要和绿间一起住,美其名曰补偿大学没蹬板车的那些岁月,任劳任怨任他使唤。
绿间那时已搬到高层公寓里,像火柴盒那样一个个叠起来矗立在繁华市中心的一个小公寓,标准的两室一厅,可以住得很舒服。
高尾没来之前另外的屋子用来安放幸运物,像仓库一样堆叠得满满的,各式各样比百货大楼的橱窗还要琳琅满目。
高尾说想和他一起住之后他就不辞辛苦和高尾一起把它们运回本家去了。
看着绿间分门别类把幸运物关在仓库里,高尾调侃他,今后不能总是看见他们,小真不寂寞吗。
绿间说,你脑子坏了吧。
其实他心里浮现的是第一年自己离开家独立时每天打开灯只有摆列整齐的幸运物们一个个傻傻地看着他的场面。
看不见你才让我感觉寂寞。
当然,这句话绿间真太郎也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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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看似完美的模式,更让绿间觉得寂寞。
绿间自己作为心脏外科医生有多忙自然不必说,回家时往往已是凌晨。开始时高尾还会坚持着等他回来给他热饭,但后来高尾也忙起来。他回到家所看到的景象,渐渐变成一扇门紧闭着,屋子里暗着。
想和他说些什么,但轻轻推开门他已睡熟了。
然后退出来,默默地用微波炉打热冰箱里包好的饭菜,一个人静静地吃掉,去厨房洗干净盘子,再到浴室洗干净自己,躺在床上做一次伸展运动,然后入梦。
有一天他做梦梦见两人高中时代的事情,他梦见自己弹着那曲《水边的艾芙丽娜》,高尾背靠他的背,闭着眼睛,打着拍子,用他很好听很适合唱歌的声音轻哼。
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然后就把自己笑醒了。
醒来后是空荡荡的屋子,桌上只有“我出去了哟”的纸条和热气快要散光的小豆汤。
他和高尾的时间,几乎完美地叉开,总是遇不到对方也空闲的时候。
一起吃饭也成为一种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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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高尾的事业稳定下来,有大把的时间等他。
但坐在一起的时候常常面面相觑没有谈资。
无论说什么都聊不到一起。
常常是高尾喜欢的东西,他体会不到,他精通的,高尾又不懂。
绕来绕去最后说的都是别人的事,病人啊,工作啊,甚至高中的某个同学结婚了这种他原本不关心的问题也变成缓解无言的方法。
高尾知道他的不自如,就说没关系,小真不用勉强也可以的。
绿间当时很想反驳他,不可以。
因为你很懂我,我只要一抬手一个眼神你就知道我要什么,所以我不说你也一样明白我。但是你什么都不说的话,我靠什么来懂你呢。
绿间很想这样叱责他。
他也想听听高尾想说的话,陪高尾做高尾想做的事,哪怕就像那一场过于嘈杂,甚至给他带来头痛的演唱会,他都想切实地为高尾做点什么,而不是被动地,默默地,任凭他靠近远离。
绿间夹了一口蛋包饭,把想说的话一起吞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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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间清楚得不得了,与高尾相比,自己不够温柔,不够体贴,不够善解人意。
他不认输的性格,使得他从来不知到要怎么去说服软的话。
他一直在躲避人际关系,为他减少了麻烦的同时也让他很难读懂别人的心语。有时看起来很明显的事他需要很长时间来反应。
高尾曾经说这才是小真的萌点啦。
但他却为此烦恼。
高尾越是懂他,他越有些着急。
表面上高尾在追逐,但心里的那个世界,跟在高尾和成身后一直拼命奔跑,连一句“和成,等等我”都说不出的人,是他绿间真太郎。
高尾和成在他心里的存在是一座远山,他是那个徒步的旅人。自然调笑他想不想知道更多,他表面满不在乎地在山脚下伫立,露出一个属于绿间真太郎的表情,却暗暗地猜想过无数次,山另一边的风景。
很羡慕高尾坦然说出憧憬。
从最初的被憧憬,害怕被憧憬,到最后,其实最憧憬的对方人,是他自己。
很多时候,高尾就在那里,但他总觉得,他像活在异次元一样,触不到。
据说次元与次元之间的距离,比星球之间的更远更远。
绿间记得,有个词叫做,咫尺天涯。
他像异时空的一座远山,而他只是一个徒步的、不知如何前进的旅者。
他要如何用双脚追,才能追上数百光年的距离。
如何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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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深了,居酒屋里除了绿间和黄濑,客人都告别老板离开。
鹿儿岛的酒瓶见底,黄濑还保持着那个孩子般的姿势呼呼大睡。绿间很想推推他,告诉他该走了,但看到黄濑睡梦中笑得不曾经历岁月的样子,就不知如何下手。
绿间暗自猜测,他一定是梦到了初中的时对着青峰喊,小青峰快来one on one。然后绿间就自然而然地想到高中时高尾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投进一个又一个球的场面。
门“喀拉”地被拽开,裹着厚羽绒服的青峰大辉掀开布帘低头说一声“打扰了”之后,目光和绿间淡然地交汇片刻就落在黄濑身上。
可恶,净给我添麻烦。青峰一边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一边把烂醉如泥的黄濑搭在肩上。他弯下腰的时候绿间瞥见深色皮肤的青峰耳垂也被冻得发红,就大概能猜到他这一夜是如何费尽心思地寻找。
青峰还是一样不擅长和绿间对话,他想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谢谢你照顾这家伙,绿间。
青峰。你害怕被憧憬吗。高中三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的话,这一刻居然如此顺畅地脱口而出,顺利得让绿间自己都诧异。
青峰惊异地看了看绿间,意识到他说的大概是黄濑后,挑了一下眉。哦,害怕啊。不过没关系,要说憧憬的话,应该是我对这笨蛋才对。
说完后他掏出皮夹付了黄濑的酒钱,背着黄濑走出去了。
即使是像青峰大辉这样在球场上叱咤风云,几乎达到了顶点的男人,都坦然地承认,对一直追逐着他的恋人,有憧憬。
绿间想,或许爱情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会让坚强的人怯懦,也会让畏缩的人勇敢,会让果决的人犹豫,也会让瞻前顾后的人学会横冲直撞。
憧憬一个人不因为他站在最高的地方,追逐一个人不因为他不在你的身旁。
打烊的时候,绿间才缓缓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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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雪。
绿间坐在店里一个人默默喝酒的空档,电视台女主播所说的东京初雪如期而至。
风灌进脖子里的时候,绿间才意识到围巾被黄濑带走了。
他拉高拉锁,把下巴嵌进衣领里。
呼出的气马上在镜片上蒙了一层水雾。
拿下擦干,再次带上眼镜的时候,看清路边倚着灯杆而站的高尾和成。
昏黄的路灯下,高尾穿着黑色的皮外套靠在那里,静静地把目光投过来。
小真。
绿间听见他这样叫自己。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和面容。
从秀德的第一场练习,到现在为止,两人无论是外表还是心境都变了很多,然而在众多让绿间不安的变化中一直安定着的,便是高尾叫他名字时的语气和表情。
他甜橙色的眼睛里一如既往地,盈满着“我都懂”的那种自信和安然。
像一座远山。
虽然抵达不了,但也不会消失。
感动得呆住啦?高尾站直,向他伸出手来。快点快点我要冻僵咯。
他应该是真的要冻僵了。
肩头的落雪被机敏的高尾按时拂去,但他所站的路灯下,突兀地缺失了一块积雪。
绿间走过去,停在他身边想伸手温一下他冻僵的脸。
高尾从宽大的兜里摸出一罐热乎乎的小豆汤,抬手贴在绿间脸颊上。
和黄濑君一起喝酒啦?高尾拉开拉环递给他。下次要告诉我哦,绿间医生夜不归宿真叫人担心啊。
嗯。绿间看着他发旋中藏着的没拍干净马上就要融化的雪花,心像被揉了一把,有点酸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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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末班车,也打不到计程车,他就和高尾一起沿着小路慢慢地往回走。
雪很大,但停得也很快,晴雪的夜里,能看见漫天的星星。
高尾指了一群给他看,说这个是仙女座星云,那个是大熊座,再远一点的是小熊座,据说是银河的尽头哦。
绿间知道高尾大学的社团活动是天文观测,抬起头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
其实星星都连成了一片,绿间分不清哪个是仙女座哪个是大熊座,更不知道标志着银河终点的小熊座在天空的哪个角落。只是觉得,就这样和他一起,一起停留在时空的某处,往日两人的不同带来的疏离感,忽然就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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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一个公园,高尾说小真我们抄近路,然后一个人嘎吱嘎吱踩着雪从圆形的广场过去。
没有灯光,但积雪把月光反射得很明亮。
寂静无人的夜里,新鲜的落雪上留下一串高尾的脚印。
隔着小小的广场,高尾在那边,绿间在这边。
高尾再一次驻足,又一次向他伸出手,小真快过来。
绿间踩着他的脚印,一个一个地,朝他走去。
就像他一直做的,在内心世界的那条路上,一直一直,坚定不移地,以绿间真太郎那略显笨拙但又真挚的步伐,追随着他而去一样。
看着他认真地踩着自己的脚印,高尾憋不住扑哧一下就笑了。怎么回事啊小真你三十几的人了还这么少女!
绿间正经地回他一句啰嗦。依然很执着地去与他留下的痕迹重合,就像他一直不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坚持着他每日奇奇怪怪的幸运物一样。
高尾突然就想再用板车载他一次。
然后站定在高尾面前的绿间第一次向他的远山伸出了手。
你冷吗,高尾。
高尾太清楚他王牌大人的傲娇性格,他抽出绿间贴在他脸上的小豆汤罐子,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小真,或许你不及得了,很久很久之前为我弹的那首名字很长的曲子,你能再弹一次吗。
然后如他希望的那样,绿间白皙的脸变得比微醺后更红。
小真,你不必追,因为我就在这里。我等你。
对上绿间真太郎的眼睛,高尾和成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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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间渐渐地,渐渐地明白,10号和6号的羁绊,并不属于球衣,并不属于荣光,只属于高尾和成和绿间真太郎。而他认为,抛开篮球之外,并不存在的共同之处,其实一直存在,不曾离开,那就是爱。虽然他的远山时常留给他背影让他不安,但因为是一场属于两个人的旅行,所以这一路的风景,他可以慢慢地,慢慢地去观赏。
因为知道要抵达的远方有你,因为知道你会等我。
所以,不必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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